近年來,黑龍江這片土地上成長起來的文學作家與評論家,扎根黑土、對話山河,以地域文化為靈魂,著力構建多元共生的文學圖景。黑龍江文學作品也以其厚重的黑土底蘊、獨特的寒地氣質和蓬勃的時代精神,用更鮮明的在地性書寫回應時代命題,成為中國當代文學版圖中不可忽視的現(xiàn)象。體現(xiàn)出黑龍江文學本土性、反思性、深刻性、創(chuàng)新性、多樣性的特征,以深度的文學自覺傳承地方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回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實踐。
黑龍江文學的地域性,首先體現(xiàn)在對自然力量的敬畏與哲思。著名作家遲子建無疑是這一領域中極具代表性的人物。她的作品中充滿自然之美和生命的韌性,在“寒地”創(chuàng)作中透露出溫情和暖意,形成一種奇妙的對比,學者龐薇薇、劉秀哲在《鄉(xiāng)愁、救贖、歸家——遲子建文學創(chuàng)作的三重樣態(tài)》一文中指出“一方面體現(xiàn)在她對鄉(xiāng)土曠日持久的書寫與淋漓盡致的抒懷,另一方面則體現(xiàn)在她將鄉(xiāng)愁、救贖與歸家三重人生樣態(tài)根植于文學創(chuàng)作。蘊含著人生之思與生命之感,這同時也構成了遲子建文學創(chuàng)作的一大特色?!彪S著《東北故事集》和《好時光悄悄溜走》兩部著作的出版,黑土地的宏大敘事與日常觀照完成了一次歷史性的回望和對話。在她的文學視野里,“森林”“村落”“馴鹿”“白雪”“黑土”形成具有代表性的東北符號集合,構建了蒼茫、浩瀚的自然景觀世界,是當代文學史上最迷人的東北風景。通過對故事結構、敘事語言的反復捶打,建立起東北故事的敘事方式和敘述信心,傳遞出虛構寫作迷人的魅力與生命力。文學當中的東北風貌和歷史風度交替呈現(xiàn),讀者仿佛游歷于歷史與現(xiàn)實雙重空間的探險之中,感受時間與空間交叉構建的幻境。學者張學昕曾評價道:“從一定意義上講,遲子建的小說,就是一部百年東北史。只是這部文學的百年‘東北史’,充滿了個性、靈性、智性以及多重的可能性?!?/p>
黑龍江流域歷史上有多個少數民族聚居,少數民族文學及民間文學形式豐富多樣,以《薩大人傳》《烏布西奔媽媽》《飛嘯三巧傳奇》等為代表的“滿族說部”便是黑龍江流域少數民族口頭文學表達的重要形式。2021年5月24日,黑龍江省黑河市孫吳縣申報的滿族說部(孫吳縣滿語故事)經批準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擴展項目名錄?!皾M族說部”主要內容包含滿族諸氏敬祖、祭祖、傳頌祖先英雄事跡的說唱活動。學者郭淑梅在《黑龍江船王亦失哈“烏勒本”敘事》中對“烏勒本”的代表作品《薩哈連船王》進行重點討論,“作為民間敘事能夠將正史用寥寥數語記載的歷史人物以及宏大的社會背景鮮活地呈現(xiàn)出來,建構起口述傳承地、傳承人的講述框架?!睆拿耖g口述的角度揭開了鮮為人知的船王歷史,使家族傳承的造船技藝得以呈現(xiàn),同時對黑龍江特定江河湖泊等真實場域進行文學地理建構,在歷代江上船工和滿族人中間傳承,是一部黑龍江、松花江造船史,也是古代黑龍江人的行船史,通過口頭敘事反映出更為宏大的民間敘事空間。清代,“京旗回屯”將北京旗人文化帶回松花江流域,延拉林河、阿勒楚喀河、呼蘭河形成京旗文化帶。京旗文化作為哈爾濱的鄉(xiāng)土文化出現(xiàn)在作家蕭紅的作品中,展現(xiàn)出旗人社會民俗影像、風俗活動、旗人形象,于是蕭紅的代表作品《呼蘭河傳》中便存在著兩項對立的文化精神空間,分別來自京旗文化與中原文化,學者付立松在《呼蘭河影:蕭紅小說的鄉(xiāng)土世界與京旗文化》中指出“中與西、旗與民、土著與移民、歷史與現(xiàn)實之間形成文化張力,在多元文化對沖中合成新的文化形態(tài)?!笔捈t等東北作家的文化抉擇預示著京旗傳統(tǒng)文化的新生、突變與發(fā)展方向。
新時代以來,東北文學呈現(xiàn)出繁榮發(fā)展的景象,黑龍江學者通過“新東北文學”的局部性和特殊性,理解新時代中國文學發(fā)展脈絡,討論新世紀以來東北老工業(yè)基地存在的城鄉(xiāng)互動、地方與世界的關系等問題?!霸谛聲r代的東北書寫中,我們可以讀到超越區(qū)域限制的諸多想象,也可以發(fā)現(xiàn)認識和解釋世界的種種嘗試。”學者金鋼、王璐在《東北作為理解新時代中國文學的方法——廣義“新東北文學”論綱》中表達觀點,認為“‘東北’早已不是一個單純的地理概念,而是成為了一種認識、解釋世界的方法。”在“東北文藝復興”文化語境下,眾多作家集中書寫東北,學者于文秀、徐宏任在《構建“反景觀化”的“想象共同體”——關于東北的非虛構寫作》中認為,在虛構寫作之外,作家們正以自身真實經歷和生活觀察為對象進行非虛構寫作,“以真實為根基,為大眾認知東北提供了新的路徑,豐富了東北主題的文藝創(chuàng)作?!背尸F(xiàn)出與一般東北書寫的不同之處,東北的非虛構寫作也正在“對抗大眾刻板印象的‘反景觀化’、構建新的‘想象共同體’訴求、富有真實地域風格的審美語言。”通過新的創(chuàng)作姿態(tài)書寫東北,參與了“東北文藝復興”的進程。隨著關于“新東北文學”“新東北作家群”“東北文藝復興”等概念或口號的討論備受關注,將東北文學推向了新時代中國文學陣地的前沿。同時,在當下流量邏輯的數字傳播模式下,大量東北題材小說、影視劇、短視頻實現(xiàn)“破圈”,“東北”也逐漸成為互聯(lián)網傳播中的“流量密碼”。關于東北的景觀符號不斷出現(xiàn)在大眾視野中并被津津樂道,“新東北文學”的創(chuàng)作和評論逐漸脫離模式化的桎梏,以“東北敘事”等更加豐富多元的敘事方式,對東北地域視野下文學創(chuàng)作進行個性化、多元化藝術表達。
從莽莽林海到現(xiàn)代都市,從古老部落到數字鄉(xiāng)村,黑龍江作家與評論家正以多元筆觸繪制地域文化的精神版圖。正在完成從“地域符號展覽”到“文化基因重組”的質變。在文藝政策引領下,這片熱土上的文學創(chuàng)作既堅守“冷冽美學”的藝術品格,又積極擁抱時代命題,讓黑土地的故事成為講好中國故事的生動章節(jié)?!爱敱杌ù┩竷鰧訒r,它打開的不僅是春天,更是時間的褶皺?!痹谶@片文學熱土上,每一次破冰都是對永恒的抵達。